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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南村的日子,像村口老槐树的影子,缓慢而悠长。
凌玥的性子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中,渐渐褪去了昔日的骄躁。她不再抱怨跟大黄比试的狼狈,也不再纠结于槐树下悟剑的虚无。每日清晨,她会准时起床洒扫庭院,挑水时能清晰地听到水桶与井绳摩擦的吱呀声,劈柴时能感受到斧头嵌入木柴的沉实力道。这些曾让她视为奇耻大辱的粗活,如今竟成了静心的法门。
大黄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却总在凌玥练剑时突然窜出,用毛茸茸的爪子拍歪她的剑势,或是用尾巴卷走她放在石桌上的干粮。起初凌玥还会气鼓鼓地追打,后来竟也能笑着侧身避开,反手在大黄肥厚的肚皮上拍一巴掌。
周横大部分时间仍坐在竹椅上闭目养神,指尖的锁灵丝在阳光下流转着微光,渐渐织成一方巴掌大的网,网眼细密如星,隐约能看到网间流转的灵气。他偶尔会抬眼望向老槐树,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斑驳的树皮,看到年轮深处的光阴。
槐树下的变化,是从一场春雨后开始的。
那场雨下了整整三日,雨丝绵密如愁绪,将整个溪南村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凌玥发现,老槐树的枝叶在雨中竟泛着淡淡的莹光,树根处渗出的水珠落地时,会溅起细碎的灵雾。更奇特的是,雨夜中总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与风雨声交织在一起,沉稳而悠长。
雨停的清晨,凌玥像往常一样走到槐树下。朝阳穿透云层,恰好落在树顶的枝桠间,刹那间,万千光点从叶片上滚落,顺着树干蜿蜒而下,在树根处凝聚成一团温润的绿光。
绿光中传来骨骼舒展的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茧而出。凌玥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长剑,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按住了手腕。
“不必惊慌。”
周横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绿光渐渐散去,原地立着一个少年。
他身着淡青色的衣衫,布料仿佛是用槐叶的脉络织成,领口袖口绣着细密的年轮纹路。少年眉目清朗,肤色是刚剥壳的春笋般的莹白,唯有眼眸是深不见底的墨绿,仿佛蕴藏着千年的风霜。他赤着脚,踩在湿润的泥土上,脚下竟悄然冒出几株嫩绿的新芽。
“先生。”
少年开口,声音像是风吹过槐叶的沙沙声,带着草木特有的清新,“我醒了。”
周横点了点头,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槐安,从今日起,你便自由了。”
槐安?凌玥恍然,原来这老槐树竟已孕育出灵智,周横这些年守着溪南村,恐怕不只是为了避世,更是在守护这株即将化形的灵根。她看着槐安眼底纯粹的澄澈,忽然明白周横为何让她在此悟剑
——
真正的强大,从不是锋芒毕露,而是如老树般深扎大地,包容风雨。
大黄凑到槐安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亲昵的呜咽声。槐安弯腰摸了摸大黄的脑袋,指尖掠过之处,几缕青草从泥土里探出头来,缠绕着大黄的爪子,惹得它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先生,我们要走了吗?”
槐安望向周横,墨绿的眼眸中映着远方的天际线。
周横抬头看了看天色,云层正朝着青云宗的方向缓缓流动。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陈旧的木盒,盒子表面刻着繁复的云纹,边角处已被摩挲得光滑发亮。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玉佩,玉佩呈青灰色,雕着一柄剑的形状,剑穗处系着半片残破的枫叶。
“凌末风的信物,该物归原主了。”
周横的声音带着些许怅然,“当年答应过他,若槐灵化形,便带他去看看青云宗的云海。”
凌玥心头一震。凌末风是她的太爷爷,青云宗百年难遇的奇才,传闻在三十年前的一场秘境探险中失踪,宗门耗费无数人力寻找,却只找到了半片染血的枫叶。她从未想过,太爷爷竟与周横相识,更没想到这枚传说中的信物,竟一直留在周横手中。
“前辈,您……”
凌玥想问些什么,却被周横抬手止住。
“该知道的,到了青云宗,自然会知道。”
周横将木盒收起,“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启程。”
次日清晨,溪南村的村民们站在村口,目送着一行奇特的队伍离开。周横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在最前,身后跟着赤足的槐安,大黄摇着尾巴跑前跑后,凌玥提着剑,回头望了一眼生活了半年的小院,最终还是跟上了脚步。
老槐树下,一片新叶悄然飘落,仿佛在为他们送别。
……
前往青云宗的路,比凌玥想象中要近。
周横似乎对山间路径了如指掌,总能避开险峻的山路,找到隐蔽的捷径。有时他们行走在悬崖峭壁间,周横只是随手在石壁上一拍,便有石阶从云雾中浮现;有时遇到湍急的河流,槐安只需将手掌浸入水中,便有青藤从两岸蔓延,织成一座稳固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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