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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砂将一个幽灵放置到钟楼上,【军队气氛】技能以她的声音为媒介,从县城制高点传播开来,传遍整座红桉县。“呆在安全的地方不要出门”的简单命令迎合了大部分民众心中的畏惧,让这些躁动不安的人暂时没跑出来添乱。即使心怀异志,绝大部分小老百姓还是没有一定要参战的顽强意志,如果真的有,留守的巡警队会一视同仁,将他们与外来者一起击毙。
另一个幽灵出现在地下城,那个盗贼的身边。盗贼进入了潜行,但现身的幽灵标志出他的位置,逼迫他拿出一份注意力来对抗虎视眈眈的幽灵。刚才用【满月-野性呼唤】技能偷袭没成功,如今面对面释放成功率只可能更低。然而在它真正释放之前,它的威胁远远大于释放后。只要幽灵一刻没有消失,盗贼就无法全神贯注地对付匠矮人。塔砂钳制着盗贼的脚步,让赶工的匠矮人能尽快布置场地。
地下城中帮不上忙的生物尽快迁往更深处,人员调度按照全局中效率最大化的方案实行。杰奎琳的乐曲还在地下城中回荡,那附近所有可能受影响的生物都已经被撤出了乐曲覆盖的范围之外。地精不是活物,它对音乐的抗性上和魔像、构装体、土石傀儡一样,完全免疫,游吟诗人只能鼓舞抱着她的骑手。她不会永远弹奏下去。
阿黄混入了成群的地精当中,如果道格拉斯将它与这一群只能机械死板进攻的地精视为同一种东西,很快,他就要吃亏了。
拿着战斧的老骑士正向地下城核心赶来,所向披靡。
以上全部,发生在同一时间。
真正的围攻不是车轮战,不是一个个上的白痴加一群拉拉队员。那么多个战场同时开展,塔砂的意志对抗全员。这种同时操控全局的难度远非“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可以比拟,塔砂相当于同时与好几个棋术大师对弈,相当于同时打着好几十场策略游戏。
她还没有输任何一场,她也不想输任何一场。
塔砂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还不足,过去的成见与迄今为止在这个世界中遇到的一切,让她潜意识认为异族本身有非凡力量,人类则需要借助器具,没考虑到如今出现的这种状况。但这不是主要问题。没有人拥有整个世界的上帝视角,就比如说,地球上的哪个工程师会在造桥的时候考虑到预防一只哥斯拉踩上去的情况?哪个警察在对付嫌疑人时会添加“疑犯突然变成超级赛亚人出逃”的应对计划?如果真的那么做,预备方案根本做不完,只会造成一大堆资源浪费。
塔砂的问题是,她的计划太“严密”了。
塔砂的计划环环相扣,固然有几套分别应对其他情况的预备方案,整个体系却是封闭的。一项解决方法应对一项问题,缺乏容错率,当其中一环出现意外、超出控制的时候,整个体系都会受到冲击。她看似完美的布置对实施的要求也太过精准,她更需要一些“犯错也不会有严重后果”的弹性。
这会是个很好的教训,前提是,塔砂能完好地度过今天。
仅剩的地精改造着大厅的地形,企图增加最后的陷阱。地下城核心的地方本来就布满了匠矮人的手艺,还与地下城其他部分隔绝,几乎是个不可能进入的悬空岛,但看着气势汹汹向这里冲过来的圣骑士,塔砂不确定这些东西能拦住他。
名为亚历山大的老骑士捏碎了腰间的吊饰,金光暴涨,包围着他的身体。当刺眼的光芒散去,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变得光滑饱满起来,他身上洋溢着肉眼可见的生命力。
“别再弄那些陷阱了。”看到这一幕的维克多说,仿佛过了什么阀值,他忽然变得异常冷静,“撤掉它们,那对燃烧魂火的圣殿骑士没用。”
“那我还能怎么办?”塔砂尖刻地反问,“就这么拿着刀冲上去跟他光明正大地对决?”
狼首的身躯持刀而立,她感到大地微微颤动,上空有尘埃被震下来。
咚!前方不远处,传来了撞击的声音。
“撤掉陷阱,对他行礼。”维克多果断地说,“圣殿骑士都是严重的道德洁癖,他们的力量就立足于此。‘卑劣的陷阱’反而会让他们不管不顾自杀性袭击,你挡不住一个想跟核心同归于尽的圣殿骑士,对他行礼,你至少还有一对一决战的机会。”
“行什么礼?”塔砂看着面前石墙上出现的裂纹,“你打算在现在教我?”
“来得及。”维克多说,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你看着我!”
塔砂在下一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塔砂和维克多的链接中,蓦地睁开了一只琥珀色的眼睛。
她与那只硕大无朋的眼睛对视,只是一眼,有什么东西便从中汹涌地冲了过来。塔砂有种站在飓风与海啸面前的错觉,那一瞬间的强大乱流能与上次接受一部分地下城传承时遇到的那种相提并论,不对,还要更强。塔砂能在上次的传承中尽力挑拣一部分知识,但这一次却完全是单方面的灌注,澎湃的信息洪流全数涌入她的灵魂当中,砰然落地,然后开始刻印。
那是一刹那间加载完毕的海量信息,不如说是一眨眼中经历的漫长时光。无数与圣殿骑士相关的画面,碎片,所见所闻,全部冲进了塔砂的识海。
她看见撒罗的圣殿骑士整装出行,看见他们的祈祷仪式,看见他们的虔诚训练与组织方式。他们的木杖中藏着战斧,藏着长枪,藏着钉头锤,棍棒对抗凡人,利器指向邪魔。她在一瞬间学到了圣殿骑士的诸多礼仪,搞不好比如今世界上的所有相关传承者更加详细。和这些圣殿骑士的交汇中,大部分塔砂站在围观者视角上,他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看着;小部分时候,他们高喊着撒罗的教义,以对抗邪恶生物的标准姿态,向塔砂冲来。
亲身体验此境的感觉十分真实,第一次遇到这个时,塔砂看着漫山遍野被天降的金光包围的圣骑士,完全不觉得自己能逃得掉。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了起来。
接下来发生的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她感觉到风,感觉到飞溅在自己身上的温热液滴。最开始塔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眼前的一切变换得太快,像个切换得过快晃动得太严重的摄像头,塔砂根本跟不上它的速度。她听见惨叫声,听见肉体倒地的声音,此后身躯动弹的实感才传到她脑中。她发现自己在圣殿骑士当中杀进杀出,击碎蒙着圣光的硕大盾牌,掀掉后排牧师的头盖骨。
她一个人,正在徒手屠杀一支圣殿骑士与牧师组成的军队。
她听见自己的喉咙里传来低沉的笑声,她——她的感知所依附的那个存在——甚至哼起了歌,用一种极其欢快的旋律。
“深渊啊。”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浑厚而富有磁性,词句的尾巴上带着点轻柔的颤音,语调轻快得和内容截然不同,“我只是来度个假,你们这些人就不能让我清闲一会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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