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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周迟瞳孔骤缩。
那张脸苍老枯槁,皱纹如刀刻斧凿,可眉宇之间,竟与师父有七分相似!
“你……”
“我不是你师父。”裴伯似早知他会误会,“但我曾是他最亲近的师弟,也是当年那一战唯一的幸存者。我本该随他赴死,可他以最后之力将我推出战场,留下一句话:‘若我徒儿长大成人,替我看着他,别让他走上我的老路。’”
周迟喉头一紧,几乎说不出话。
“二十年来,我隐姓埋名,守在这片荒山,只为等你成长。”裴伯轻声道,“我不教你是怕你依赖,我不救你是怕你软弱。我让你孤独、让你痛苦、让你一次次濒临死亡??因为唯有如此,你才能真正成为一把出鞘之剑,而不是供人凭吊的遗物。”
风拂过山巅,吹动旧袍猎猎作响。
周迟缓缓跪下,重重叩首。
“弟子……谢师叔成全。”
裴伯扶起他,眼中第一次泛起波澜。“起来吧。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你是周迟,是悬草剑主,是人间有剑的那个人。”
说完,他转身走向山崖边缘,脚步不再无声,每一步都踏出浅浅脚印,仿佛终于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凡人。
“你要去哪儿?”周迟问。
“回海棠府。”裴伯背影萧索,“清扫庭院,种几株新海棠。等你回来时,或许还能喝一杯春茶。”
话音未落,身影已消失在云雾之间。
周迟立于原地,久久不动。手中青铜灯静静燃烧,灯焰映着他疲惫的脸庞,却照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知道,真正的旅程,此刻才开始。
七日后,他伤势稍愈,便启程南行。
沿途所见,皆非太平景象。村庄废弃,田地荒芜,偶有百姓逃难,口中皆言“北漠铁骑压境,妖兵食人魂魄”。更有传闻称,南海深处一座沉没千年的岛屿浮出水面,岛上剑碑林立,传闻藏有上古剑仙遗宝,引得各大势力蜂拥而至。
周迟一路昼伏夜行,避开了数拨探子耳目。他不再轻易出手,也不再暴露身份。每当夜深人静,他便会点燃那盏心灯,盘膝调息,修复破损的剑脉。而在灯焰摇曳之中,时常浮现师父的身影,或指点剑意,或默然注视,如同守护灵一般陪伴左右。
这一日,他抵达南陵渡口。
江面宽阔,雾气弥漫,数十艘大小船只停泊岸边,桅杆如林,旗帜飘扬。其中一艘楼船尤为显眼,船头竖立一面赤红旗帜,绣着一把断裂的古剑,下方书有“解”字。那是帝京解家的标志??当今天下三大剑宗之一,亦是他少年时求学之地。
周迟正欲登船查探,忽觉背后寒意袭来。
他不动声色,右手悄然按住悬草剑柄,左手却轻轻拂过灯芯。刹那间,灯焰一闪,一道细微剑气自袖中激射而出,击中身后三丈外的一片芦苇丛。
“簌”的一声,一人踉跄跌出,捂着手臂,面露惊骇。
是个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穿一身青布短打,腰佩双匕,眉眼凌厉。她咬牙道:“好敏锐的感知!难怪你能杀了白垩!”
周迟冷冷看着她:“跟踪我多久了?”
“从百鳄山就开始了。”女子毫不隐瞒,“我叫柳七娘,北漠流亡之人,想找你合作。”
“合作什么?”
“杀九幽余孽。”她压低声音,“我知道他们在南海布下了‘噬魂大阵’,打算借剑冢开启之际,唤醒上古邪灵,吞噬万灵精魄,重塑冥主真身。而你,是唯一破过锁魂印的人。”
周迟眯起眼:“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父亲就是被他们炼成了傀儡!”柳七娘眼中含泪,却倔强不肯落下,“我逃出来时,亲眼看见他被钉在阵眼之上,全身血液倒流进地底……他们称那阵法为‘九阴归墟’,需九百九十九名纯阳之体献祭,才能完全启动。而你,是最后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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