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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鸡翅、卤大肠什么的。”林年随便地问,中年人也随便地说,他弄不清这个男孩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但还是很配合地知无不答,“毕竟他就一开车的,平时工作也蛮乏味的,跟那些大老板一直待着压力也大,下班后就是晚上了,唯一爱好就喝点小酒吃点宵夜。”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林年问,楚子航聊自己的亲生父亲的时间不多,仅限于那场台风眼和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除了了解相关资料以外,他根本就不清楚楚天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冷厉还是随和,是理性还是感性。
“爱吃辣。”但中年人的回答有些脱纲,他微微侧着头回忆着说,“老楚很能吃辣卤大肠放辣,稀饭放老干妈,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吃四方鸡翅点了个黯然销魂辣,他吃了九层的辣,邻座的学他吃了一根就差点进医院洗胃了,他还能一边开啤酒一边跟我吹牛逼。”
“”林年被这个回答弄得有些不知所以,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兀然点了点头起码他知道楚子航能吃辣是从哪儿遗传了的或许也不是遗传而是练出来的,可能曾经跟男人住在出租屋里的小楚子航每每偷吃自己老爹的特辣卤大肠都会被辣得哭,女人就追着男人打,但男人每次都还买特辣,楚子航每次也都偷吃,久而久之吃辣的能力就培养出来了。
“除此之外呢?”抛去了莫名其妙的联想,林年又问。
“除此之外好像就没什么了,老楚不得罪人,做司机的也不能得罪人,老楚一向是个好司机。”中年人说,“他以前跟税务局长开车风光过一阵子,然后局长倒了又被黑太子集团挖过去了,一当司机就是好几年,那段时间城市发展快,生活水准在涨,物价也在涨,但他当司机的工资却没涨过,后来为此闹得离婚辞职了,黑太子集团的老总念旧情,就把他半推荐半送给了寰亚集团的老总,后面就一直在我们这边开车了,工资也还说得过去,可惜没能复婚,他老婆找了个比他更行的男人二婚了。”
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林年的表情有些波动,但还是低垂下了眼眸隐藏了自己的情绪:“他对此说过什么,发过什么牢骚吗?”
“当然说过。”中年人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岁月,“哪个男人离婚后不发牢骚啊但老楚脾气好,就算喝多了也不骂街,也不骂自己前妻,就一个劲地喝闷酒,喝起来酒量吓人得要死,我都被他喝趴下了好多回。醒酒后发现被搬回了办公室,他也还在外面喝,一边喝一边吹冷风,看他的背影也挺独的,有什么心事也不跟其他人说哪个男人遇上这种事情能不生气啊?”
“除此之外呢?”林年回头看向了矮楼的门口,在那儿又个台阶,上面有些焦黑的影子或许中年人还说漏了一些事,譬如楚天骄是会抽烟的,在照片里林年经常发现他在抽烟,中年男人说的那一晚上估计也这样,喝着醉不了自己的酒,一根烟一根烟的熏着自己的指尖,看着外面下雨的夜色什么也不说,但却比任何人都想说,只让烟雾把所有的情绪和话语和着酒精一起压到心底下。
“除此之外他喝多了就爱吹牛逼算不算?”
“比如。”
“还是一些有的没的,真的喝大了的时候总会说些胡话,一次喝了两瓶白的,他就跟我说曾几何时他也牛逼过,我问他什么时候牛逼了,他又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他说他其实真要努力,肯定能混得比那个姓鹿的还要好,也买得起他开的那辆迈巴赫但这种话谁又没说过呢?大家都想努力,只是找不到努力的门道。”中年男人轻轻叹气了,眼中露出一丝怅然。
曾几何时,谁又不想有个曾几何时,但大家都被困在当下窘境难以自己。
“这么多年他住在哪儿?”林年无声点了点头问。
“就在这片厂子里。”中年男人说,“他没啥兴趣爱好,要么住厂子里,要么在外面开车,晚上就陪我们去吃宵夜。”
“带我去他住的地方。”林年点头,“麻烦了。”
八宝山,工厂遗址。
出租车缓缓停在了路边,再往前的路出租车司机就不愿意开了,不是因为害怕人烟稀少乘客图谋不轨要抢劫什么的,而是这一带地方实在荒废太久了,道路失修全都坑坑洼洼的,玻璃碎片和钉子到处都是,一不留神就得扎胎搁浅,比起多几块钱的车费,不如省下补胎钱。
林年拉开出租车的门走进了小雨里,雨水从防水风衣的兜帽上流落而下,背后出租车司机挥了挥手大概意思是让他保重注意安全,调转车头就驶进了雨水的帘幕后只留下两盏飘忽的尾灯。
这是林年第二次来到八宝山,第一次来的时候身边还陪同着万博倩和楚子航,为之奔赴而来也不过是诈骗集团那种小事,谁又会知道故地重游的目的忽然就变成了寻找一个可能居住在这座城市长达十六七年甚至更久的超级混血种故居。
林年走在八宝山遗址的边缘地带,怀里揣着蓝色的文件夹,附近的厂房黑洞洞的,什么动静也没有,就连流浪猫和老鼠都不屑逛到这片地方。很难想象十年前这边还是这座城市最为热闹的地方,每个工厂的机器都轰隆运作着,数以万吨计的煤炭烧成热量,燃煤锅炉排放着乌黑的烟雾冲天而起,越多的烟囱就越能代表产量,无数人挤破了头想往里面钻。
然而现在一切的繁华都在一瞬间轰然倒塌,林年行走在这片废土中察觉到了不少不怀好意的时间从一些黑暗的角落里投来,在警车和警铃消失后这些人果然又回来了——流浪汉和做黑市买卖的边缘人们,他们被整座城市抛弃了,又蛇鼠一窝聚集在这里拉起一番小天地当起了自己的皇帝。
“在找人吗?”林年前面的不远处,一个蓬头垢面披着土黄色外套的男人走了出来,步伐很松散形销骨立让人难以对他抱有好感。
“有什么事吗?”林年问。
“找人的话这边的人我都认识,他们全都在那个厂房里。”消瘦的男人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工厂。
林年侧了侧头,他来八宝山之前的确给留在这边的相关人士打了个电话,约定好在边缘地带接头,现在倒也是不介意跟对方走上那么一遭。
但在刚要迈步的时候,他的身后由远至近传来了一个中年人急迫地喊叫声:“别抢他!别抢他!别抢他!别抢他!”
林年和消瘦男人都一齐转头,看见了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中年男人冒着雨着急地朝着他们这边跑了过来,嘴里的喊着的话一声比一声大,一直喊到了站在两人面前杵着双膝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气:“别别抢他!”
“你跟老梁是朋友?”消瘦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林年和中年男人,又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林年的后背。
“别抢他我认识他,他是我的朋友。”中年男人伸手搭住了林年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这边来,尴尬地笑着看向消瘦男人。
“既然是老梁的朋友”消瘦男人一摇三晃,抬手指了指林年和中年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恍惚的笑容,从他撩起的袖口上林年在上面注意到了不下三四个针孔,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人。
“下次见,下次见。”中年男人招呼了消瘦男人两声,拉起林年就往回走,在不远处消瘦男人最开始要带着林年过去的厂房里,数十个同样瘦骨嶙峋的男人探出头来目视着他们离开。
“这边这么乱么?”林年自然反应过来了自己自己居然在毒窝前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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