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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章四章 自问（第2页）

裴昭望着他，眼中泛起水光。

“谢谢你。”他轻声说，“没有你，我会疯的。”

“我也一样。”萧景珩笑了，“谁让你是我命里的另一半呢？”

次日黎明，队伍抵达甬道尽头。前方是一座巨大的圆形石室，中央矗立一座石台，台上生长着那枚黑色果实，宛如一颗搏动的心脏，表面浮现出七颗星点，正与裴昭眉心印记遥相呼应。四周墙壁上，赫然镌刻着完整的《承平律》原文，却是以鲜血书写，字迹尚未干涸。

“有人先到了。”陈九渊沉声道。

话音未落，阴影中走出一人??身披玄色斗篷，手持断鸿残剑，面容隐藏在兜帽之下，唯有一缕白发垂落肩头。

“老师？”裴昭震惊失声。

那人缓缓抬头，竟是早已“病逝”的前任南海公??梁公旧部最后一位活着的谋士，陆沉舟！

“不是我死了。”陆沉舟沙哑开口，“是我选择了消失。二十年前，我就知道这一天会来。高元裕勾结北廷，柳无羁操控朝堂，而你们……你们太过理想，太过干净。这个世界，容不下干净的人活着走到终点。”

“所以你就成了幕后黑手？”萧景珩怒喝，“盗取龙蜕，培育天罚之眼，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好让自己重新掌权？”

“不是掌权。”陆沉舟摇头，“是重启。唯有彻底毁灭现有秩序，才能重建真正属于百姓的新律。我本想等你们成长起来再行动，可时间不够了。北方大军压境，南方根基动摇，若再不动手，一切都会毁于战火。”

“那你打算怎么收场？”裴昭厉声问，“用一颗吃人的果实统治天下？让千万人为你所谓的‘新秩序’陪葬？”

“牺牲总是必要的。”陆沉舟冷漠道，“就像当年梁公牺牲自己，换得片刻安宁。”

“可他没成功！”裴昭怒吼，“因为他孤身一人！而现在我们有两个，三百个，三万个愿意守护《承平律》的人！你不需要毁灭一切，你需要的是相信它！”

他猛地撕开衣襟，将胸口金光暴露于空气中，同时以竹简碎片划破手掌，鲜血洒落在黑色果实之上。奇异的是，那果实竟微微颤动，表面裂开细纹，一丝金光从中渗透而出。

“你……你怎么可能……”陆沉舟震惊后退。

“因为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裴昭一字一句道，“《承平律》不是靠恐惧维持的，是靠愿力。每一个读过它、信它、为之奋斗的人，都在为它注入力量。你种下的恶果，挡不住千万人心中的光明。”

说罢，他合十双手，高声诵读律文第一条：“凡我辖境之内，不分贵贱，皆享平等之权；奴籍即除，不得复立；赋税依产，三年一核；官吏犯法，与民同罪！”

声音回荡石室，仿佛天地共鸣。刹那间，石壁上的血字逐一亮起，化作金色流光汇入果实。裂缝扩大，轰然炸裂??一团漆黑烟雾咆哮而出，化作狰狞鬼面，直扑裴昭咽喉！

萧景珩飞身拦截，挥剑斩去，却被黑雾缠住手臂，肌肤迅速枯萎。陈九渊急掷铜铃，震散部分邪气，然无法根除。危急关头，裴昭毅然将龙蜕核心按入自己胸口，借其纯阳之力净化侵蚀。剧痛贯穿全身，他几乎昏厥，却仍坚持吟诵不止。

终于，最后一句落下：“此律永存，违者共讨之！”

金光暴涨，如朝阳破云，将整座石室照得通明。黑雾哀嚎溃散，果实彻底崩解，化为灰烬随风飘逝。陆沉舟呆立原地，眼中第一次流下泪水。

“也许……是我错了。”他喃喃道，“也许这世上，真的可以不用流更多血。”

裴昭踉跄上前，扶住老人颤抖的肩膀：“老师，你可以赎罪。留下来，帮我们完善律法，监督执行。不是作为幕后操盘者，而是作为第一位‘律察使’??独立于政体之外，专司纠察权贵违法之事。”

陆沉舟久久不语，终是点了点头。

七日后，浮玉岛重归宁静。莲池中的黑果消失，古莲再度沉眠。龙蜕核心归位，地火枢机修复，十七州百姓得知新政稳固，欢呼声响彻山海。与此同时，北方神策军因内部争权突发兵变，南下之势戛然而止。柳无羁被迫议和，暂罢征讨。

一个月后，洛都城门外，一面红旗逆挂。

苏寒烟站在城楼之上，望着南方天际，唇角微扬。

下一瞬，一道焰火冲天而起，绽成七颗星辰图案，照亮整座都城。

她转身离去，轻声道：“我等的人，回来了。”

珠江口，一艘小舟悄然靠岸。裴昭踏上故土，身后跟着萧景珩、陈九渊、陆沉舟，以及三百疲惫却昂首挺胸的战士。

百姓自发聚集，无须号召，无人驱使，只是默默点燃手中的灯笼，连成一片浩瀚星海。

裴昭仰望夜空，低声说：“敬光明。”

“敬共生。”众人齐声应和。

风拂过稻田，掠过市集，穿过学堂窗棂，带走旧时代的尘埃。

新的历史，已在人间悄然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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